2024年1月1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美丽中国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发布。《意见》中指出“有计划分步骤实施碳达峰行动，力争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为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奠定基础”。可以看出，我国一直坚定地推进碳达峰、碳中和战略，治理气候变化的决心并未改变。但是，目前我国在“双碳”战略推进过程中仍存在以下重要难题：第一，由于能源消费结构以工业（特别是重工业）为主，经济发展仍未实现与能源消费脱钩，能源消费仍呈现较快增长的趋势；第二，我国能源消费结构仍以煤炭为主，清洁能源虽然增速较快，但总体占比较小。要想顺利实现“双碳”目标，最为直接有效的着力点是加快建设以清洁能源供给为主体的新型能源体系和加速消费侧减排。只有当清洁能源的增量可以满足需求增量时，才有可能真正实现对化石能源的替代。对于这一点，《意见》中明确提出“坚持先立后破，加快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确保能源安全”。二十大报告也指出，要“深入推进能源革命，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加快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因此，加快建设新型能源体系已成为我国实现“双碳”目标、促进经济发展以及低碳转型的关键。
　　在建设新型能源体系过程中，需要严密关注能源安全问题。总体来说，“双碳”目标的实现依赖于能源结构的调整，即由传统能源向新能源过渡。在转型过程中，能源供给短缺，尤其是电力短缺是最值得关注的问题。解决能源电力短缺既要提高新能源的增速，也要控制能源电力需求过快增长。目前来看，我国电力结构仍以火电为主，新能源发电占比较小。2023年风电、光伏发电占比在15%左右。
　　为了完成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预计在未来四十年内，风电、光伏等新能源发电占比可能要提高至65%以上。在这种情况下，以风电、光伏为代表的新能源装机总量以及上网电量还有巨大的增长潜力。风电、光伏发电都是“靠天吃饭”，出力存在较大的间歇性和波动性。当风电、光伏在电力系统中的占比不断提高时，电力供应的波动性也会随之提升，最终造成总体能源供给的不稳定。因此，能源安全是建设新型能源系统的重要考量指标。参考欧洲能源危机的经验教训，可以发现，当无法保障能源安全稳定时，不仅经济社会运行会遭受极大冲击，而且能源转型进程也会大大滞后，甚至出现倒退。因此，我国在能源转型的过程中，应当把能源安全作为基本出发点。具体来说，在新型能源系统的建设过程中，我们需要从供给端和需求端两头同时发力，保障能源安全稳定供给。
　　从能源供给端来看，煤炭的有序退出和新能源的快速增长是需要特别关注的。对于煤电来说，其在能源体系中发挥的是“压舱石”的作用。实际上，我国实现能源转型的过程中无法离开煤电的支持。正如上文所提及的，在能源结构向清洁能源转型过程中，高比例风电、光伏接入电力系统造成不稳定冲击，传统煤电能够通过灵活性改造的方式来平抑新能源带来的波动性，以调节性电源的角色参与到新型能源体系中。此外，在极端天气等特殊场景下，煤电作为电力供应的“压舱石”，能够及时地保证电力稳定充足供应。所以，通过降低煤电利用小时数而非直接退役煤电的方式，既可以实现煤电安全稳定地退出，还能够让煤电作为服务电源、后备能源保障能源安全。此外，在成本方面，未来煤电配备碳捕获与封存技术运行的成本有可能要低于直接拆除煤电机组的成本。所以，合理利用现存的大量先进煤电机组，服务于新型电力系统建设，能够以较低的成本达成“双碳”目标，是践行新型能源系统建设“先立后破”观点的重要体现。
　　针对可再生能源的发展，《意见》中提出:“大力发展非化石能源，加快构建新型电力系统”。根据目前情况来看，风电、光伏总体增速较快，但由于其占比较小，能发挥的减排作用还相对有限。因此，建设大规模集中式的风电、光伏基地，搭配特高压等长距离输电线路或者氢能应该是未来发展重点。此外，分布式光伏等能源技术也应该努力推进。目前，风电、光伏发电量约占总发电量还不大，风电、光伏的不稳定还未对电力系统造成较大冲击。但是，未来随着煤电逐渐退出，风电、光伏将成为能源供给的重要力量，电力系统的稳定就会存在较大隐患。除了上文提到的通过煤电灵活性改造进行保障支持外，还需要通过发展储能、氢能等重要技术来解决电力供应的不稳定问题。
　　当然，不仅要关注技术的选择与应用问题，同时也要充分考虑不同技术的经济性问题以及总体成本疏导问题。目前，储能、氢能、碳捕获与封存等技术的商业化应用成本还比较高，大规模的商业化项目应用示例比较少。所以，推动这些转型辅助技术低成本进入市场是特别需要关注的。在成本疏导上，电力系统的转型必将带来较大的成本压力，因此，需要加快实施电力市场改革，理顺价格机制，让发电端的成本顺利地向下游传导，激励用户端和消费者实际参与到能源转型过程中来。
　　从能源需求侧来看，重点需要关注改变能源电力消费结构，推动经济增长与化石能源消费、能源电力需求增长“脱钩”。近两年，由于种种原因，经济增长更加趋于与电力需求增长同步。制造业，特别是高耗能行业的能源电力需求在总需求中占据很大比例，并且还保持一定的增长态势。所以，需要从供给侧和需求侧同时入手，实现经济增长与能源电力需求增长“脱钩”，才能有效地减轻化石能源消费的压力，使得新能源增长能够基本满足能源电力的需求增量，从而实现对化石能源的逐步替代。
　　作者/林伯强，嘉庚创新实验室研究员，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
（文章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