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机制是指市场经济中价格形成、运行和作用机制。它是由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其《国富论》中首先提出来的。他认为，在自由竞争条件下，价格的上下波动象一只“看不见的手”调节着生产和消费。西方主流经济学尤其是微观经济学以价格理论为核心，强调价格机制在资源配置过程中的强大功能和效率，形成了“价格万能”的神话。价格机制成为西方主流经济学崇拜的图腾。事实上，价格机制是财富创造的高效制度，对经济增长或财富创造发挥了重要的积极作用，但将价格机制“神化”是理性经济人假定下的数学模型化的结果，在实践中价格机制也不是唯一有效配置资源的方式。
　　价格机制对经济增长或财富创造的积极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价格作为指示器反映市场供求状况和资源稀缺状况（信息），可以使资源配置达到最优状态。在市场经济中，价格反映了供求关系，能有效分配有限的资源并引导消费者的行为，也鼓励供给过剩产业通过精益化运作、改善产品质量等方式降低成本，以获得销售和市场占有率。对微观企业来说，价格是竞争工具，有利于实现优胜劣汰，价格还可以调节投资方向，使资金从利润低的产业流入利润高的产业。从宏观角度看，价格是一种经济信息，价格普遍上涨可能是通货膨胀，相反可能是通货紧缩。政府可以根据这些信息进行宏观调控。
　　第二，价格的变动可以调节供给和需求。价格的变动会引起商品供求关系变化，而供求关系的变化又反过来引起价格的变动。价格机制是市场机制中最敏感、最有效的调节机制，对整个社会经济活动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利用价格机制可以调节供求。例如，提高价格会导致需求下降，供给上升，反之亦然。所以价格机制是市场机制的核心。例如，利用价格机制能解决城市交通拥堵问题。新加坡自1975年起，在市中心6平方公里的管制区内，对进入车辆（公共巴士除外）征收 “道路拥堵费”。伦敦自2003年2月起在交通拥堵区实施收取“拥堵费”政策。人们开车进入市中心就会看到醒目的、写着收费时间段和收费标准的提示牌，拥堵费可以在加油站、停车场、商店、邮局等网点缴纳费用，也可以上网缴纳。实施“拥堵费”政策以后，一方面能调节城市道路高峰期的车流密度，缓解城市交通拥堵现象，扩大了自行车和行人道路，提高了整个城市交通的运营效率。另一方面，市政部门将收取的拥堵费全部用于投资交通设施建设，有利于改善交通网络，加强路桥建设和道路安全管理。
　　第三，价格机制提供一种激励机制，进而增进社会福利。价格机制能够向企业或生产者传递市场信号，通过价格的涨跌来调节企业利润，从而激励企业增加生产，提高产品质量。如果市场需求大，供应紧缺，价格就会上涨，就有利可图，可以促进生产者加大生产力度，从而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价格机制还能够反映创新投入与产出所获得的回报之间的关系，引导和激励企业加大研发和创新力度，从而推动技术进步，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正如亚当·斯密所言：“由于他管理产业方式目的在于使其生产物的价值能达到最大程度，他所盘算的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在这种场合，像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也并不因为事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例如，产者通过创新等活动降低成本，他的本意是希望获取更多的利润，但由此会导致其他企业群起效仿，产品供给增加，价格下跌，使消费者得益。
　　然而，价格机制充分发挥作用的前提是理性经济人、完全竞争市场假定，没有考虑现实中制度、道德、心理、社会规范等非价格因素的影响，也就难免出现“价格机制失灵”（价格机制的调节作用受到限制）。价格机制失灵的主要原因在于，第一，人有智慧但却并非完全理性，人更多地是“社会人”而非“经济人”。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之前出版《道德情操论》中，就强调个人在追求经济利益的同时，也需要讲“同情心”、“友善”甚至“利他主义”。同时，以后会讲到的“囚徒困境”博弈均衡表明，个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并不能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第二，在实践中，价格机制发挥作用也是有成本的。基于成本考虑，信用机制、企业等有时是比价格机制运行成本更低的一种组织形式和资源配置方式（以后将阐述从企业角度理解非价格机制的重要功能）。第三，价格机制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能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经济效率，但从政治经济学思维方式看，政府都会通过干预价格的方式来弥补“价格失灵”，维护社会的公平与稳定。也就是说，在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中，价格机制可能会发挥出最好的效果，但政府为了弥补“价格失灵”，维护社会公平与稳定而使价格向某些群体倾斜。政府弥补价格机制失灵而干预价格的政策主要包括支持价格和限制价格两种。
　　支持价格是指政府为扶植某一行业(如农产品)而规定的该行业产品的最低价格，所以，支持价格一般高于均衡价格。如图2-7所示，OP0、OQ0分别为均衡价格和均衡供求量，OP1为支持价格，OP1>OP0。OQ1、OQ2分别为支持价格下的需求量和供给量，OQ2>OQ1，Q1Q2是支持价格下出现的过剩供给。为了实施支持价格，政府必须收购过剩的产品。显然，支持价格政策有利于稳定生产，调整结构，扩大投资。正因为如此，实行农产品支持价格的国家，农业生产发展都比较好。支持价格的负面作用是会使财政支出增加，使政府背上沉重的包袱。
　　限制价格是指政府为限制某些产品(如生活必需品)的物价上涨而规定该产品的最高价格，所以，限制价格一般低于均衡价格。如图2-8所示，OP0、OQ0分别为均衡价格和均衡供求量；OP1为限制价格，OP1 0。OQ 1、OQ 2分别为限制价格下的供给量和需求量，OQ 2>OQ 1，Q 1Q 2是因限制价格而出现的过剩需求。为了实施限制价格，政府只好实行配给制。显然，政府实施限制价格的好处是有利于实现社会平等与安定，坏处是不利于刺激生产，导致产品供不应求，同时不利于抑制需求，从而在资源缺乏的同时又造成严重的浪费。供给短缺产生的“官方价格”与“黑市价格”会诱发寻租行为， 导致行政权力腐败现象的产生。
　　总之，相对于暴力机制、计划机制、伦理道德机制，价格机制是至今能够最大限度地有效配置和利用社会经济资源，也是资源利用成本最低、最公平的准则。价格机制的破坏，会极大地浪费资源，带来收入分配不公、社会心理不满、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等。但信息传递的时限性、信息不完全、生产周期长、垄断行业等都会导致价格失灵。典型的例子是，农民今年因养猪少导致猪肉价格大涨，在利益驱动下，明年农民增加养猪又会导致猪肉价格下跌而受损。基于农业的弱质性及其基础地位、粮食安全、保护农民利益等，国家不可能将农产品完全交给价格机制来调节。同时，价格不是影响供求的唯一因素。价格并非万能或者说价格机制并非总是最有效的。除价格机制外，在某些领域，政府、企业、信用、社会规范等非价格机制也是有效配置资源的方式。
　　（张鑫系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同济大学可持续发展与新型城镇化智库研究员，同济大学财经研究所研究员）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