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外卖江湖的大学老师:麻木奔跑追逐3元订单 想把双手磨得更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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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外卖江湖的大学老师:麻木奔跑追逐3元订单 想把双手磨得更粗糙
2023-09-05 12:23:00
海报新闻首席记者李子骄张海振临沂报道
  最初,它被认为是一个教师找寻灵感的故事。一个在临沂大学任职20年的教师,首次尝试深入到其他行业内观察,继而对现有身份进行反思,以此碰撞良知、提高敏锐性,从而更好创作文学作品。
  深入了解后,会发现,故事并不是如此简单:当一个人褪去身上的光环,为了生计奔波在一线,他会如何融入新的群体,他将面临哪些社会的审判,他该怎样认知自己的偏见。这一系列的问题,都将伴随他并不华丽的转身,一一浮出水面。
  邢斌展示自己的外卖服
  故事的主人公邢斌,此刻正穿着一件黑红色条纹短袖,坐在镜头前。8月底,他也是穿着这件衣服,在座谈活动上分享了自己送外卖的经历。之后,“大学老师体验众包外卖员”话题在抖音登上热搜,超过62万人观看。他说,“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安迪·沃霍尔就曾预言,‘未来,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句话在我身上应验了。”
  特殊的生日礼物
  2022年12月的一天,47岁的邢斌决定送给自己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我要去当一个月的外卖员。”他强调,这不是一种冲动,类似的想法其实已经在脑海中萦绕多时。“一个文学工作者,失去了艺术的感觉,失去了生活的感触,他还能创作出什么?”
  或许是与自己理想中的作家相差太远,又或许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在翻看自己二十多年前的作品时,竟然发现比现在好,一时间惭愧之情翻滚着涌上邢斌心头,“所以,是时候把自己的双手磨得更粗糙一些了。”
  什么样的工作体验最合适,邢斌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一是苦,二是新。“在青少年时期,我走进农田,进过工厂,扛过水泥,但我没有经历过现代年轻人面对的这种新的业态环境,他们到底有哪些苦痛,劳动强度什么样,到底能挣到多少钱,是否值得,我想亲身体验看看。”
  邢斌的外卖服
  干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筛选过后,送外卖成了最佳选择。
  外卖之中,最简单的是跑“美团众包”。“不用培训,注册就行,不限时间,不规定最低工作量,收入一天一结。还有‘蜂鸟众包’(以前是‘饿了么’),基本同上。同时,我还注册了‘闪送’,去齐鲁园培训了半天,花了50块钱买了工牌、马甲、文件袋。”
  邢斌提到,其实自己的女儿也参与了这项体验。“只不过没跟我一样干够一个月,而且送外卖这件事是个秘密,只有我们一家人和一位好朋友知道。”
  12月22日,是邢斌和女儿第一天送外卖的日子。在此之前,他购入了一辆摩托车,女儿则是借用朋友家的电动车。因为自身有本职工作,邢斌的兼职时间分为两部分:休息日从早晨五六点干到晚上十一点,工作日早晨跑几个小时,接着回到校园,下班后继续干到凌晨。
  邢斌开始送外卖
  “江湖”真正的样子
  在外卖系统“新手福利”的加持下,从大学老师变为外卖骑手,并没有邢斌想象之中那么难。“前几天,系统派的单子都是门面房取单,电梯小区送单,一公里还多给0.5元。”
  自第六天开始,一切都变了,这个“江湖”真正的样子终于展现在眼前。“取餐送餐都不再轻松,有时候接到要去商场取餐的单子,光是找到商户就要花费十几分钟。要知道,自你接单的那一刻,倒计时就开始了,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送餐时,写字楼下又不准停车,只能把车子停远,一路小跑。”
  踩过坑之后,邢斌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抢烧烤或是炖鱼的外卖单。“烧烤是骑手进店后商家才开始烤,炖鱼也是,比较浪费时间。送餐过程中,菜品容易凉,万一没按时送到,还要被扣钱。”
  即便小心翼翼,争分夺秒,邢斌还是天天挨罚。“比如把外卖送给客户,忘记点送达,去取其他单,再点击送达就成为‘异地送达’,处罚50元至100元不等。因为觉得有些处罚不合理,我还申诉过,过程繁琐不说,基本都要被驳回。”
  外卖单截图
  游戏正式开始
  邢斌形容,送外卖好像是在玩游戏,要一直打怪升级。
  “系统中有城市排行榜,每天都会提醒你,今天哪个区的哪个骑手是‘跑单王’。进入前三名,还有现金奖励。这种提醒,就像给你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你就会不停地跑,麻木地跑,非常计较。如果我上个小时挣了17元,这个小时才挣了11元,就不愿意停歇。”
  “来新单了!”
  “来新单了!”
  “来新单了!”
  只要听到系统里的播报,哪怕是已经累到决定收工了,哪怕是正在和家人享用晚餐,邢斌还是会下意识点开手机。“就像是游戏上瘾一样,想立刻接单,况且20元的大单,谁能拒绝啊。”要知道,按照外卖平台的规则,平均每单3.5元,1小时可送4单左右,那么1小时收入10元是常态,收入20元可称得上是极限。
  邢斌送外卖一个月的收入
  质疑、理解以及成为
  又一个外卖员被驯化了。
  最明显的表现是,他改变了对钱的计算方式:一碗拉面18元,等于在寒风中送餐一小时。“有一回结束送餐大概半夜11点多,实在太饿了,路过一家拉面馆,一看价格18元,我愣是转身离开,选择回家吃。”
  另一个表现是,他磨灭了内心深处的羞辱感。在大多数外卖员都遇到过的“丢垃圾”问题上,他选择了妥协。“不丢垃圾顾客就给差评,甚至指定要你丢左边或者右边的那包垃圾,我都接受了。如果顾客因此打赏了2元,那我就开心了,算一算,我送这一单一共才赚3元。”
  还有一个表现是,他摆脱了交通规则的“束缚”。“干外卖之前,看到闯红灯的外卖员,我不理解,担忧甚至愤恨,晚一点又怎么了,生命可是高于一切啊。”
  “所以,后来你闯过红灯吗?”记者问。
  “我们都闯。”邢斌答。
  从质疑,到理解,再到成为,外卖员邢斌完成了并不华丽的转身。
  送外卖,值得吗?
  送完一天的外卖后,父女俩偶尔会在餐桌上吐槽当天的经历,分享送餐的心得。“一般晚上送外卖的话,不容易找到定位楼的位置,楼牌号总看不清楚。女儿就提醒我,进小区时可以通过信箱判断。后来我们俩又买了手电筒,升级装备。”更多的时候,两人累得倒头大睡,邢斌调侃,“送外卖治好了我的失眠,这是一个好处。”
  送外卖,也不乏一些暖心的慰藉:一个母亲因为儿子半夜想吃馄饨点了外卖,收到后不仅向邢斌解释,还特意打赏2元;相公镇的夫妻俩,怕邢斌半夜里找不着路,打着手电把他送到路口;还有一对夫妻,老人住在人民医院五号楼,心脑血管疾病中心。因为把他们给老人订的餐撒了一些,邢斌又买了一份送去。结果,他们把第二份餐的钱退给自己,又打赏了10元……
  邢斌说,“通过这段经历,我也感觉到精神世界的一次调整。不是说,送外卖马上就对我的创作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它有一个消化和结晶的过程,会慢慢沉淀。”
  邢斌在座谈会上分享自己的经历
  “知识分子”想要“把双手磨得更粗糙”
  吃了新业态的苦,收获了陌生人的善,文学创作正在酝酿,邢斌将7000多元的收入投入到社会公益中。
  其实邢斌也不清楚,究竟怎么样的结尾,才配得上一个月的“下沉”。
  邢斌手掌上的老茧
  他说,“这次经历让很多人更加关注外卖小哥的工作状况和生活状态,我无法给出确定的解决方案,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发现问题,我们再共同推动问题的解决。”
  仔细观察,邢斌手掌的茧子已经揭秘了他的最新动态:“正体验另一种工作”,而他也向记者透露,日后体验建筑工、快递分拣员等工作也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文章来源:海报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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