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绿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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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绿蓑衣
2024-04-06 03:58:00
在旧年乡间,看云识天气,耕者皆有一件蓑衣。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有雨山戴帽,无雨半山腰”,蓑衣,成了爷爷野外劳动避雨的标配。斜风细雨的春日,爷爷身披蓑衣,打着赤脚,一手扶犁,一手持鞭,吆喝着一头老水牛游走在水田。沉睡了一冬的泥土,被锃亮的犁铧翻起一道道赭黄的浪。远远望去,漠漠水田,仿佛有一团绿云随着一团乌云在缓缓飘动。绿云,是爷爷;乌云,是水牛。
  春耕,引来了河滩的白鹭,它们三三两两飞来,颈子弓成“S”形,一对纤腿朝后并拢,笔直而伸,微微翘起,一如飘逸的汉隶。一到水田上空,它们缓缓收敛翅膀,宛如白栀子花纷纷撒落田间,文静地踱着步子,将长长的喙儿探向新翻的泥土,衔起一粒青螺、一只小虾或一条蚯蚓。饱餐一顿后,有的白鹭竟立在小山般的牛背上,胆儿大的,甚至憩在爷爷的蓑衣坎肩上,随人与牛慢慢移动。
  而我,则披着小蓑衣,在一旁捉泥鳅、采野菜、做芦笛。密密织就的蓑衣,细雨打在其上,沙沙作响,仿佛一条条春蚕美美啃噬桑叶,宛如一缕缕山风轻轻拂过莎草,恰似一排排细浪柔柔舔着河岸。
  在雨水的作用下,蓑衣更绿了,那是一种湿漉漉的深绿,清幽幽、油亮亮的表面,映着雨空,映着烟云,映着一闪而过的鹭儿的白影。虽然蓑衣外面湿漉漉,底部还淌着一线线雨珠,然而里面却是干燥的、温暖的、舒爽的。
  犁田毕,爷爷就将牛儿交付于我,让我给它饮水、吃草。老牛见我来到跟前,温和地将头低下,让我踩在角上,然后将头轻轻一扬,送我上了它的背部。待我坐稳后,它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向河滩而去,留下深深浅浅的酒盅似的蹄印,贮满乡间稚子的笛音。
  到了河滩,我从牛背上溜下来,让牛儿自由活动。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简易钓鱼工具,开始在水边垂钓。此时雨霁天晴,将蓑衣解下,垫在河滩上,让蓑衣与青草融为一体,我侧坐在蓑衣上,盯着红蜻蜓似的浮标,等鱼儿上钩……
  晚上,爷爷一边饮着酒,一边给我讲乡村轶事。那些飘散在时光深处的故事,让我听入了迷,忘了脱下蓑衣,最后伴随睡意蒙眬,竟卧着它沉入梦乡。翌日晨起,我意外地发现自己卧在干净柔软的棉被里,那一件小蓑衣,正静静地挂在熹微初露的粉墙上,与爷爷的那一件大蓑衣偎在一起。
  至今忆起,因为蓑衣,感觉乡间旧年生活,是那么的率真、洒脱、无邪,俨如一首诗:“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后来,故乡开始流行塑料雨衣,蓑衣逐渐退出乡村舞台。尽管如此,爷爷仍坚持戴笠披蓑,他成了故乡最后一个穿蓑衣的人。
  一人,一牛,一蓑,就这样定格在我的心底。
  (刘峰)
(文章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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